『就當我睡著了。』

打開電子郵箱，忽然發現這樣的一封信。來信是一個來自台灣的多年的網友，她曾經來港看我，曾經跟國語說得好爛的我聊了兩晚通宵；我最難忘的，是她跟我在吃自助餐之後，問我哪裡有富豪雪糕車，因為她知道這是香港獨有的美味，當時我訝異的說：『你不是已經吃不下了嗎？』可愛的她答：『吃飯是一個胃，吃甜品是另外一個胃。』

認識的時候，我們年紀都很小，好像是十七八歲的事，她好像比我大一年，還是兩年？

那時候的我剛學會上網，最喜歡是泡台灣聊天室，我慶幸在台聊學會了一口流利國語還有幾乎不用思考就可以出手成文的書面語。她那時候好像是剛畢業還沒找到工作吧，時間多得很，一天幾乎有二十小時在線，我跟她哇啦哇啦的，天南地北，無所不談。

近一兩年，工作很忙，上網的時間少了，甚至早已絕跡了台聊，跟她自然少了連絡。

印象中的她，開朗光明活潑，外型有點胖胖的，美麗秀氣談不上，但絕不失為一個可愛的女生。

電郵不是轉寄的，平常轉寄的，我一般都不看不回，然而這次，題目太特別，讓我不得不細心看看。

才短短數句，內容是談及她這幾年都過得很不適意，思想跟情緒受了很大的困擾，她想暫時躲起來，好讓自己整理整理，來信最主要的目的是：她或許會很少上線，但，假如朋友們換了聯絡方法，記得留言或電郵說一聲。

內容的文字沒有精雕細琢，但短短數行，已讓我淚如雨下。

我們身邊到底有多少人，看似開朗正面的人，是否一直有難言之隱？是否都被情緒困擾著？

我相信她已到了不能承受的臨界點，才發出這樣的一封信吧？然而還懂得說『說當我睡著了。』還是算是看得開吧？更多時候，我只會想到，『就當我已經死掉了。』


抑鬱症是一種很孤獨的病，自己痛苦，也令身邊人痛苦。

網路的資源豐富，世上所有無需用錢解決的難題，大抵都能從網上得到答案。

抑鬱症的病因很多很多，多到無法讓人記住，可是徵狀來來去去都是幾種，沮喪、無法快樂起來、失眠或睡得太多、不安、對生活失去興趣、情緒極容易波動、有自殺傾向、時常覺得很累、身體莫名其妙的發酸發痛。

甚至在網路上找到大大小小的抑鬱人集散地，有的寫網誌，有的拿出來討論，甚至集體研究各種抗抑鬱藥的成效與反應。

在找到這些資料的時候，我幾乎失控的尖叫，不，我不想成為他／她們的同類。

很多患者都說及甚至辭去工作專心養病，他們有時會聯群結隊的一起出去走走，互相開解；而當時我第一個感覺，就是有用嗎？流淚眼對流淚眼，又可以有什麼幫助？

看了這些文章，只有令人更加心寒，完全起不了安撫或鼓勵的作用。

開頭的時候，我以為是自己愈來愈懶，懶到連吃都不想吃，甚至連澡都不想洗，不願說話。

經歷一大堆感情糾紛、工作問題，讓我很疑慮，做人到底為了什麼，做人是這樣累，這樣苦不堪言。

細細回想做了二十多年人，這些年多，到底有多少快樂，到底有多少痛苦，然後我發現，不堪回首的太多太多，多到讓人無法承受；然而那些所謂不堪回首的痛苦的過去，說出來，大抵只是讓人竊笑和嗤之以鼻的；我愛的人不夠愛我，我不愛的人糾纏著我，努力工作但沒有得到同等回報，朋友的出賣，感情投資失敗，金錢投資失敗，都是些小眉小眼的無奈和痛，緩慢卻有勁的無聲無息地沉積，不致於一擊致命，卻讓人累得氣弱如絲。

這一年來，我無法再如從前一樣，好好的寫故事。

輕輕閉上眼睛都極容易擠出眼淚，當然，這些狀況，只有我自己，和最最親密的人才有機會看到。

有時覺得自己再這樣下去實在不行，也會找朋友傾訴，然而知道我情緒出了問題，只有幾位我覺得有足夠冷靜的網友。很清楚知道，我是絕不敢告訴現實中的朋友的，怕朋友為我擔心只是一個很小很小的因素，很老實說的說，最大的理由是，我不想從此被標籤了。

假如你的朋友中，有一名是抑鬱症患者，我們總不其然有意無意的特別關心他吧？或是看見他忽然靜下來了，就會很想安慰他或問候他幾句；不，我不知道其他人怎麼看，然而在我自己來說，實在不需要這種安慰，也不想得到這種安慰。

我太明白只有開朗樂天的人才會受到歡迎，我曾經說及，小時候因為身體上的缺憾，讓兒時的我處處受到歧視，長大後我明白那是孩童的無知和坦率才會這樣令人難受，但其實往後更加明白，成年人不一定沒有歧視和嫌棄，只是眼角眉梢都學會了虛偽，不表露出來，稍為遲鈍一點，就給欺瞞過去了。長大後我一直努力裝作一個開朗樂天的人，什麼都很陽光，什麼都很正面，這個層面的我，果然結交了一大幫朋友，他們都常說我極可愛，但這是虛偽的我。內在的我，去了哪裡，沒有人知道，我也不願讓別人知道。

我的小小元神在哭泣。

句子來自亦舒的某一個陳舊故事，故事中的女角終日裝作若無其事，對於一切難過哀痛，總之以模糊的笑意蒙混過去，直到她父親去世，一個長輩般的身份的男人荒謬地對她表示愛意，她才說了這樣的一句：「我真身的小小元神，大慨在腹部左下的一角，偷偷地在哭泣。」

看了讓人鼻子發酸，是的，肉身需要面子，再軟弱不堪，都不要過於暴露於人前，不然連自己都會輕視自己。

甚至連父母，我都不敢透露。

從察覺到自己的情緒上起了這麼大的變化，直到現在，我只和媽咪說及了兩句。又如果他不是幾乎每晚都躺在我身邊，某些情緒表徵給發現了，他大抵也不會看得出來。

過去的一年，我做得最多的是痛哭和尖叫，眼淚指數創了歷年新高，但覺孩提時代都沒有哭得這樣多，忘記帶手機會哭，找不到想找的東西會哭，睡不著會哭，跟家人或是他一言不合也會哭。混亂的情緒完全影響了生活的重心，幾乎大部份時間，都無法好好思考，甚至，寫不出任何文章。

一但無法用文字發洩，生活就彷彿進入了死胡同。
哪裡都找不著出口。

而現在，我終於一字一淚的把這段文字寫了出來，我鬆了一口氣，還有不足四十八小時，就是我的生晨，是的，又活多一歲了，這麼難捱的一年，也算終於撐了過去。

在新的一年，我終於辭去了壓力很大的工作，我想找一份我真正喜歡而不太需要思考工作，比如說蛋糕店的烘餅員？用剩餘的時間好好感受一下生活，最少，在今年要去拍一些記下生活的照，比如說為木棉留影，為港政府極力『拆舊立新』的都市留影，寫多一點亂七八糟的文章，多看幾套動人的電影。但願我可以一步一步走出來，不在活在過去的陰霾了，也但願遠在台灣的她，可以一覺醒來發現正是晴天，但願我的小小元神可以止住眼淚。

菲菲是因為情緒壓抑得太久嗎.....
的確...一個開朗的人才會交到一大群朋友
而我就是那種很孤獨的人...
也懶得去裝了...
或許...不開心可以習慣的吧....

菲菲~~~客套的安慰就不說了
只希望你從文章中的發洩
可以令你的心情得到舒緩
這最少比把心事埋死在心中好不少
已經是已經了~~~明白嗎

多謝晒呀

傻瓜菲菲,有什麼即使跟人說也不會惹人厭的喔。

我們都是人罷了,終究還有有點點缺點, 有點點不開心, 有點點不完美。

所謂自愛,就是另自己比較不好那部份也愛上嘛。

非也知道這年來菲菲辛苦了, 多多少少也聽過你說的還有你的日記

但非沒有忘掉的是...你說的3月的事。

現實的朋友, 同樣的我也無法全心全意傾訴, 就算是網友也沒有辦法

要是沒有文字 我明白是多大的痛苦

但是枕邊人也好 家人也好 文字也愛好 都是深深愛著你 不會離開你的

我是這麼覺得 菲菲 我喜歡你的笑容還有爛爆了的GAG IQ題

但就算你沒有那麼樂天, 就算沒有那麼完美那麼可愛, 還愛著你的才是朋友嘛~對吧?對吧?

或者是因為人愈大~
就是難以宣洩自己的感情~
長久來說…會是對自己和身邊的人造成傷害……

題外話~我跟菲菲都有過某一段同樣的經歷
不過~面對的心態跟手法就跟菲菲不同了……菲菲你比我成熟得多了T^T~

加油喔~不要這麼容易被情緒打敗!!~

沒想到甚麼安慰的說話，就算有，也不想說。
只是，菲菲呀，我們也是愛著你的。

小芝也是，很久沒寫出甚麼文章了。
在現實中，也沒有人能讓小芝說心事，怕的，就像菲菲所言，「被標籤了」......
有時，真的很想發洩一下。可惜，枕邊人也沒發現......只說小芝的情緒礙事......

小芝也很累了。
甚至累得想死......

或許，是我把心瑣上了吧......

其實抑鬱也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畢竟所謂的現實社會實在太過不堪，打不死又談何容易，流眼濾雖則痛苦，但畢竟是排解不良情緒的一種方法，自然而然地接受抑鬱和眼濾，應該是挺好的方法。

前幾天，收到一個很久沒有聯絡的電話。
虫虫從來很會認聲音，可是，這個電話的對方，記憶遙遠到快要沒有印象。
是初中時代早已鬧翻了的一群友人中的一位。
她說，某某自殺去世了。
我嚇了一大跳，那是一個很活潑很爽朗的女生，年齡比我大一點點，
有點小胖的，長得比我高，有漂亮的雙眼皮，還會一手縫紉。
還記得當年跟她開心地拍檯大笑，在旺角街頭大聲尖叫，
一起拿著日本雜誌研究怎樣複製裡面的視覺系衣服...
偶爾玩瘋了時，還是會留意到，她的手臂手腕上，有一道道刀子還是指甲的痕跡。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痛苦。
也都可以有自己的選擇。
這一位朋友，她2月14日出殯。
我不會去。
無法原諒一個這麼輕易放棄的人。
雖然很多時候，我也想過放棄，也有把刀子抵著大動脈的時候。
彩的家也發生了一點事，前幾天被抓上警署。
我跟她說這件事，她也覺得很荒謬。
可是人生就是如此無常。
菲菲，我不會原諒你的，如果你放棄了的話。

Good Post

心有同感.....
在這種環境下很難找到透氣口
現在我連自我也迷失了

每當我不開心
我就會想想我是多甚麼的幸福
好矛盾嗎？

起碼我還有一雙手，一副健康的軀殼。
心靈受了傷可以修補，只是時間問題。
手腳斷了可駁不回呢

還可以說出這麼一大段的文字
還可以跟我們分享你的心情
也就是說我們沒有被你遺忘放棄
同樣，你一發文就有這麼多版友來留言打氣
證明了甚麼？

挺下去，雨後一定會有陽光的。
（好老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