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奶娘懷裏待了一段時間,偷聽我娘和奶娘的聊天,我發現,我已經有一歲了。因爲早産的緣故,身體不太好,隔三岔五的病。另外我們家姓丁,是洛安城裏的大家族,富貴程度請大家自行想象紅樓夢裏的賈府。
這個身體原先的主人大概先天不足一命嗚呼了,我稀裏糊塗地就竄到了她身體裏。
真是讓我暈啊,不漂亮已經是大罪了,還要加上身體差,那還活著幹啥?難怪真正的丁丁會英明地早早一伸腿,早死早超生,了了多少煩心事啊。
這還不算什麽,更大的打擊還在後面呢。
我竟然不是什麽千金小姐,只是偏房庶出的,挂了個小姐名頭好聽而已。難怪我從來沒見到過別的兄姊,十二不過是家族裏的排行罷了。
這個悲慘的毀滅性打擊源起於多年前我現在的爹的媽媽嫁給他的爸爸做了二奶。
我完全可以自行想象這台老掉牙的八股戲劇情,一言以概括——偏房不容於正室,受氣的庶出子從此不見天日。
一轉眼間富貴夢成空,從九天仙界直墜十八地府。爹娘是指望不上了,我還是自力更生吧。
我可不想一輩子過著受氣受苦的生活,活了二十一年,我還不知道那是什麽滋味,以後也不準備知道。
我是天才演員,天生的明星,就算是別人眼中的妖孽,我也要做個風風光光的妖精。
於是——
一天後,我試著叫了聲“爹”,我爹我娘激動地抱頭痛哭;
一個月後,我健步如飛,並因進步過於神速嚇出爹娘一身冷汗;
半年後,我口齒伶俐,對答如流,別人望向我的目光中閃動著無數紅心;
一年後,我已識字無數,丁丁小妖之名轟動洛安城。
過了幾天,老夫人破天荒地點名召見我。
富麗堂皇的廳堂上,老夫人獨坐在正上方,丫環林立,一衆晚輩肅手恭立在下首。只是左看右看,沒看到我的爹娘。
老夫人就是老夫人,面目還稱得上是慈眉善目,氣質雍容華貴。體態容貌完全是貴族老太太的標準化臉譜,十分缺乏想象空間。
“這個就是那個全城傳得沸沸揚揚的小孩?”她意似不信,可能覺得我長得太不起眼。
侍立一旁的二伯母恭恭敬敬地欠身回答:“老祖宗,正是這個孩子。”
“你過來讓我瞧瞧。”老夫人朝我招招手。
我臉上堆起一朵純潔無邪的笑容,自覺全身每個細胞都透出小精靈般的天真可愛,奔過去撲入她懷裏,甜甜蜜蜜地叫一聲:“奶奶——”
老夫人明顯怔了怔,然後放鬆了線條,伸手摟住了我細細端詳。就不信你不吃這一套,我笑得更加天真無害。
“你叫丁丁?名字倒是琅琅上口!”什麽嘛,明明是我爹太偷懶好不好?我有點委屈的點點頭。
“人看著挺機靈,像是個會來事的。一點不像是老五的孩子。”
“有老祖宗教她,還能錯到哪兒去?”二伯母笑著接話,回首看我一眼。
我心領神會,拉著老夫人的衣袖輕輕搖晃,一臉求懇神氣:“求奶奶教我。”
老夫人白了一眼二伯母,笑著說:“鬧不過你們這幫孩子,就讓丁丁也跟著那群小猴兒崽子一起上學吧!”把我交給二伯母,揮手命人賞了我一個長命金鎖,兩隻金手鐲,兩個小金元寶。
上學有什麽好上的,我肚裏的學問倒出來要嚇死那些夫子的,不過是用來打發下幼兒的無聊時間罷了。拿到手裏的四個九的十足真金才是實惠。
正得意著,聽到外頭的丫環通報說:“淩少爺來了。”
過一會,有個一身短衣打扮的男孩走進來。一雙漆黑閃爍的眼睛,鼻梁挺直,唇紅齒白,風流在骨子裏,一點不比張東健遜色。才不過八歲左右,長成一流帥哥的潛力無窮啊!
老夫人一見他就樂開了花,把他摟到懷裏:“今兒又去練工夫了?”
“嗯,陳師傅教了一套拳法,剛練熟了回來。”小帥哥酷酷地點點頭。
“太辛苦就別練了,看你那滿頭汗的。”老夫人心疼地親自拿起手絹給他擦汗。
“快給淩少爺拿替換衣裳來,還有上茶和點心。”三伯母一叠連聲地叫喚著張羅。
我不屑地撇嘴,差別待遇。
看這架勢,這個淩少爺肯定是個大人物,爲了我的未來生活著想,我當機立斷放下對他的不屑(其實更多的是嫉妒),笑顔如花地朝他張開手臂撲過去:“淩哥哥,抱抱!”
二伯母沒料到我會這麽大力地撲出去,抱不住我,眼看著我可愛的頭便要和大理石地磚親密接吻。
我閉上眼睛不敢看。
一道青色人影閃過,我安安穩穩地落在淩少爺的懷裏,我就說嘛,練武的人不可能這點反應都沒有的。
我甜甜蜜蜜地獻上我的初吻,用力親上他紅灩灩的唇:“淩哥哥,丁丁喜歡你!”
淩少爺明顯地怔了怔,不過還好沒把我丟下地。
老夫人笑呵呵地說:“這個是你五叔的女兒,叫丁丁。”
淩少爺把我舉起來和他平視,唇角微彎,笑意一隱而沒:“原來就是那個丁丁小妖啊!”我的直覺告訴我——他不討厭我。